（新疆大学 蔡意祥）

随着一束电火花的爆响，我于夜晚醒来。

透过小窗，我看见了车水马龙的都市街道；环顾四周，看见了运转的电器，连接在它们身上的线路似藤曼般交错缠绕，附生在墙上、地上，几乎没有予人立足之地。我听见人的惨叫，倒地，他捂着脸在地上翻滚；还有一人则跑向了角落里灰扑扑的消防箱。

我知道，这是机会。

我迅速奔向离我最近的机器，努力伸展我的躯体，包裹住，侵蚀它，破坏它，将它变成我的养料。我在迅速成长。那人拿来了灭火器，但已经没法阻止我了。我四处播撒着焰苗与火星，它们会为我寻找更多的猎物，最终再与我交汇。我变成了庞大的怪物，浑身炙热却令人胆寒。他扔下空掉的灭火器，拖着同伴逃走了，我则向更多的楼层进发。

我一把推开虚掩的门，吞吐着黑烟，将手伸向面前一排排的衣架。直到身后传来尖叫，我才再次听到了久违的火灾警报。头顶的洒水器开了，可喷洒的水流虚弱无比，我已将整层楼变为我的战场，它怎能与我匹敌？窗外虽是黑夜，但却会是我新生的黎明。

杀人的烟先一步为我冲锋陷阵，我听见楼上传来杂乱的脚步，浓烈的黑烟灼烧着他们的喉咙，楼道上的杂物挡住了他们的生路。人们在嘶吼，人们在哀求，人们在哭号，吞没一切的焰光里，回荡着我的狂笑。整座商场都将成为我的养料，商场中的人都会是我的人质。

我在漫游过一个个商品区，在某个角落发现了缩成一团的男孩。我狞笑着向他缓缓靠近，好像猎人享受着猎物的绝望，我想，他将会是我今夜的第一份亲手取得的战果。

但是，我错了。

我看见了窗外，他们的身影。呼啸的水龙穿过破碎的玻璃，冲破弥漫的黑烟，死死咬住了我。我吃痛慌忙后撤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救走了我即将到手的猎物。我不甘心。可我知道盲目地拼杀只有死路一条。我转回楼梯道，那里应该拥堵着数百名游客，他们会是我一战的资本；又或许我能回到我的出生地，那里的机器与电线或可助我卷土重来。

但我又错了。

早有另一拨人疏通了堆在出口的杂物，他们一边组织着人们有序撤离，一边封锁了所有我可以进攻的道路；回望我的出生地，那里也已被镇压。我开始慌了，追击与被追击的双方似乎对调了身份，不论我往哪儿去，总会撞上他们坚毅的目光，纵使我如何张牙舞爪，却不见他们丝毫的畏缩，只是一贯地、坚决地，前进，前进。我不断地撤退，占领的楼层正在逐渐失守，回过神来，我已被他们包围。

我退到墙角，透过身后的玻璃窗向下望，是一排闪烁着红灯的车队。我又看向朝我逼近的他们，环视每一个人，他们的眼睛，他们脸上细密的汗珠，他们脏污的消防服。我知道我输了，又一次。越过了界限，只知侵吞与暴力的我，终究不可能赢得过训练有素的战士。我会倒在他们用意志乃至生命创造出的黎明前。他们的每一步都在向我宣告那个名字，那个与每一个我斗争的名字，那个我的一生之敌的名字——

中国消防！